邱露轻声问：“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？”
路礼点头，“梦到了以前……耳朵受伤的事。”
邱露梳子来到了路礼的耳侧，她不敢用力，轻柔地避开了她的耳朵。
“一定很痛吧？”
路礼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，她以为是镜面起了雾，伸手去擦，才发现镜面干净得很。
是她眼眶里翻起了泪水。
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，结合着她真实的经历，比起肉体上的疼痛，忘不掉的记忆才是她真正的梦魇。
路礼连忙又闭上了眼，在邱露发现之前，熟练地把泪水吞了回去。
好一会儿后，路礼才说：“这么多年了，我记不太清楚了。”
路礼撒谎了。
每当她过了一段平静无澜的日子，开始得意忘形地对未来有了一点盼头时，这个身临其境的梦就会不由自主地涌现，提醒她是如何从那次的爆炸中存活下来。
十年了，她至今仍然没能适应这个梦。
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，她又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凄惨消逝的。
然而刚才的梦里颠倒了现实，变成了两个绑匪逃出生天，路礼和白裕则一同承受了那份死亡的凌迟。
路礼不禁惴惴不安，到底是今天久违的心理科复诊影响了她，还是说这个梦其实带着某种不详的预兆？
路礼不是迷信的人，可当一个人无助彷徨的时候，便越是会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产生依赖。
尽管她现在身处在宿舍，不时能够听到邱露的动静，被窝里也有邱露洗涤剂的味道，她知道噩梦已经消散了，她正完好无损地身处在现实世界中，可她还是顽固地想要抓住一点远处的光。
她知道那一点光是什么。
白天她在医院复诊时，不得不又到了回忆的地狱里浮沉了一遍，待她心力交瘁地走出心理科诊室，她像是被无形中剥夺了感官，她不仅听不见了，连带视线都一片空白。
直到一双宽厚的大手扶住了她，关切的语气也让他的声音也比平日上升了几个温度，路礼像是终于被太阳眷顾到了，温暖的光照到了她的身上，她从漫长的黑夜中清醒了过来，也看清了眼前人的脸。
路礼无比依恋白翊对她的关心。
她喜欢他的眼里只有她的样子。
不管他看似多么高不可攀，但当他想要注视她时，总是要低下头来的。
她一定要抓住他不放。
路礼立即起身，在床位上到处摸了一通，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还放在包里没动过。
手机的电量只剩很少了，路礼迅速在微信置顶中找到白翊，但要打字时却犹豫了。
直接发“我想你了”会不会太夸张了？
不过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。
如果告诉他自己做噩梦了，但天色才暗下来她就睡了一场觉，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太懒惰了？
路礼其实在白翊的身上算计了很多。
比如那一通在搬家前打给他的电话，她意识到自己搬出白家的事已经无法改变，但她还是想方设法打听到他出差的消息，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，引他猜想。
她使用的伎俩拙劣，也有留下漏洞，他那么精明的人大概一下子就看穿了，可他还是上钩了，并反复纵容了她。
她和他之间没有情怀可言，所以她能够利用的，也许就只有这一点新鲜感了。
在复盘算计的过程中，路礼也逐渐冷静了下来。
她删掉了反复斟酌过的话，退出了和白翊的聊天页面。
她差点儿忘记了，白翊今晚有不一样的约会。
他想要隐瞒这件事，早上他在车里听电话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车外的她，可她在经年累月下也算是精通唇语，尽管隔着车窗，她还是尽可能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