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降临，涂山红绸漫地，上面还挂了无数只莹灯笼。
远远看去，便像是天上的星空。
而今日夜里，只见皎皎明月，月影重重。
宋延青拿着一株雪白的梨花进房之时，便看见常欢还在灯下缝着那件衣服。
他心中一阵闷痛，却又不能说出来惹她难过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，才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走上前：“常欢，这么晚了，别缝了，我们去外面看看月亮如何？”
听见声音，常欢这才停下手上动作：“月亮有什么好看的，一个人孤零零挂在天上，冷冷清清，不如那漫天繁星热闹。”
宋延青笑了笑，把她手里的衣裳放在桌上，拉着她起身往外走：“月亮才是人生常态呀，怎有千年万年的热闹，其实更多的是孤寂。”
常欢看着他，语气多了几分试探：“延青，你害怕孤寂吗？如果我死了，你一个人等在这世上，会不会也很难过？”
难过是自然的，孤寂亦是肯定的。
可说到害怕，宋延青清楚，如今，他最怕的是把孤寂留给了她。
至于等待，他也可以等她万年千年，绝不放弃。
“如你所言，我会有这漫天繁星作伴，又怎会孤寂？”
常欢笑笑：“若是万里无星，又当如何？”
宋延青将她搂在怀中，语气意味深长：“我与这清风明月作伴，又有故人可待。”
这故人是谁，常欢心知他说的是自己。
她将头埋进他怀中，眼睛看着天边圆月。
分明世人都说，圆月有团圆之意，为何她看到的圆月都写尽别离？
“若我死了，会很快转世，亦会再寻到你，只是到时，你定要一眼便认出我来。”
宋延青不由将她抱得更紧，眸中满是坚定：“这次一定。”
……
在山外芬芳谢尽，五月的第一日，常欢终于做好了那几件衣服。
“快试试，合不合身？”常欢将衣服拿给宋延青。
宋延青笑着接过，将衣服一遍遍试过。
“很合适，也很舒服。”
常欢看着，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。
彼时，她脸色苍白，周身的气血在日复一日被缓缓抽离，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。
她长长舒了一口气：“总算来得及。”
宋延青拉着她坐下，将她轻轻搂进怀里：“说好的大婚，不要再耽搁了，所有一切我都让人准备好了，你我明日便成婚如何？”
他从未如此急切过，他怕再晚一天，便真的再也娶不到她了。
可这明明是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答应了她的，到如今已经太迟太迟了。
常欢将脸贴近他怀中，神色略显疲惫：“好，那便明日。”
宋延青感受到她身子无力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：“今日是不是有些累了，要不早些歇着？”
常欢点点头，她着实太累了。
说来这几日，她只是做了几件衣服而已，可每时每刻却都像是在点灯熬油一般，缓缓耗尽所有心血。
光是今日，她便已经咳了三次血，精神也不大好了。
她躺在床上，沉沉闭上双眼，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。
宋延青守在跟前，常欢睡得格外安稳。
可宋延青拉着常欢的手，直到深夜也没有半点睡意。
他贪恋地看着常欢的睡颜，一点也不舍得挪开。
明明他还有万年寿命可以活，却未必能再等到一个常欢。
“世事漫长如流水，万年光阴终是不够我陪你，更久远的未来，你终是要自己走下去了。”
只是，他要给她一条最好走的路。
常欢沉沉睡着，回应他的便只有沉沉的呼吸声。
如此，其实已然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