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冥渊看着那片布料。
上好的锦缎，却压的他再也抬不起手。
“陛下。”
墨冥渊手下最得力的副将找到他时，墨冥渊如同一座雕像一般。
副将看着墨冥渊通红的眼眶，实在不忍再说什么，最后只化作一句叹息。
“去看看太子吧。”
在屠城之前，墨冥渊用身上的披风，一点一点，把墨凌辰拼起来。
在做这个事情之前，墨冥渊让所有人转过头去，不许任何人看。
这么高的城楼，其实已经看不出他本来的样子了。
那张和他极像的脸，他分辨不出来了。
然后，他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堆残骸，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，由自己的心腹小心的护送回去，寸步不离。
墨冥渊缓步走到营帐之内。
一日的屠杀，反倒让他冷静下来。
他的眸中通红，却没有太多悲痛之色。
更多的是不解，和疑惑。
这是他的儿子吗？
墨凌辰，怎么会死呢？
好轻，留给他的，原来只剩这么一点。
墨冥渊敛着眸子，静静的想。
他的心里也没有悲痛。
墨凌辰，怎么会死呢？
他是那样的聪明。
墨冥渊骑马回到城墙底下，刚刚攻城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叠了一层又一层。
墨冥渊一个一个翻找着。
在营帐里的那具不全的尸骨，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呢？
他是这天下顶顶聪明的人。
他一定是还在这里，一定还活着。
墨冥渊十分有耐心，一个一个看着。
直到夜色很深了，将军们拿着火把，沉默的在墨冥渊周围。
没有人来阻止，也没有人离开。
可天色渐明，墨冥渊才抬起头。
眼里一片茫然。
这里，没有墨凌辰的身影。
他找不到他的儿子了。
大军回朝。
文武百官从皇宫外一直到殿内，墨冥渊手里抱着个盒子，一路走到高位。
“臣，恭迎太子殿下回宫。”
宰相在最前面，一身白衣，跪了下来，头深深的叩在地面。
“臣等，恭迎太子殿下回宫。”
文武百官无一不白衣缟素，声音低沉，回荡着。
想低下头，表达对太子的敬服。
又想抬起头，送墨凌辰最后一程。
这世上事，总是两难。
墨冥渊摸着手里的盒子。
那么认真，像是在描摹墨凌辰的轮廓。
他把墨凌辰火化了。
墨凌辰生前那样礼数周到的人，墨冥渊不想最后让别人看见他这样…不体面的一面。
他这个父皇，最后能做的，也只有这么多。
墨冥渊没听到文武百官的话，只是看着那个小盒子。
这么大的人，在这么小的盒子里，墨凌辰会不会不舒服？
他会不会冷？
会不会怕？
墨冥渊想，摸了一遍又一遍。
墨凌辰的丧礼在三天后，一切都是按最高规格。
那一日，天很阴，满天的黄沙。
有几只鸟在低空盘旋，不肯退去。
墨凌辰的白马不知怎么跑了出来，眼里含泪，在队伍后面哀鸣。
此刻，墨冥渊希望，能有一场天灾降临，把这里一切掩埋，烧的寸草不生。
墨冥渊没有按照礼法，他亲自抱着墨凌辰的骨灰。
看着满天的黄沙，墨冥渊恍若隔世。
墨冥渊抱着墨凌辰的骨灰，摸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执意亲自送墨凌辰到皇陵。
文武百官跟在其后，身后还有无数的百姓。
这样的规格，是轩国五百年内从未有过的，也是未来不可能有的。
这么大的人，怎么会在这么小的盒子里面？
原来，墨凌辰真的死了啊。
墨冥渊一遍遍摸着墓碑。
像是要把一辈子的亏欠，在此刻悉数弥补回来。
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。
明明半个月前还坐在马上，看着城墙上的他，说出保重的人，此刻怎么这么轻。
墨冥渊小心的把盒子放下，像是怕惊扰了墨凌辰的安眠。
后面抽泣了一片。
朝堂上常常政见不和的两群人，此刻是空前绝后的一致。
沉默着，一个个落下泪来，吹也吹不干。
墨冥渊就这样想着，从早晨站到黄昏。
身后无一人离开。
直到夜幕降临。
墨冥渊回过身，看向众人，“走吧”。
太子崩逝，休朝三天。
民间百姓自愿白衣素服，为墨凌辰送行。
在做完这一切后，墨冥渊来到了关押墨子宣的牢房。